家门口，秋风肆意地摆弄着梧桐叶，沙沙声不绝于耳。景川的车缓缓停下，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南柯，目光里满是疼惜。抬手轻轻将她耳旁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，指尖触碰到她那因憔悴而略显粗糙的脸颊，心脏猛地一抽，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狠狠刺了一下。“小心点，慢慢下车。”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。南柯扯动嘴角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，把自己略显冰凉的手放进景川掌心，借助他的力量缓缓起身。
透过车窗，景川一眼瞥见母亲那胖嘟嘟的手指紧紧攥着手帕，浑浊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算计的光，这熟悉的眼神像一道惊雷，在他心底炸响。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每次母亲心怀不轨、想要达成某些目的时，便是这般神情 —— 嘴里说着暖心窝子的话，可眼神里却全是对利益的盘算。
“南柯呀！让你受苦了！” 景母扯着嗓子，拖着哭腔就扑了过来，身上那股浓烈刺鼻的廉价香水味混杂着烟味，瞬间弥漫开来。她做出一副要搀扶南柯的模样，可那指尖却始终悬在半空，好似南柯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，碰一下都会玷污了自己。景川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妻子身前，敏锐地捕捉到母亲刻意翘起的兰花指，这姿态哪里像是搀扶，分明是在刻意保持距离，生怕弄脏了自己那身并不名贵的衣裳。
南柯扶着车门，艰难地直起身。由于怀着双胞胎，才四个月的身孕，肚子却高高隆起，沉甸甸的，仿佛坠着一块巨石。她面色蜡黄，毫无血色，眼下乌青一片，嘴唇干裂起皮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揪心的虚弱与憔悴。每挪动一步，她都本能地伸手扶住后腰，脚步虚浮，摇摇晃晃，好似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倒。刚一下车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，她急忙抬手捂住嘴，刹那间，脸色变得惨白如纸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。景川眼疾手快，立刻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，贴着她的耳畔，低声安抚：“别怕，慢慢呼吸……” 过了好一会儿，南柯才渐渐缓过神来。
景父站在一旁，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犹犹豫豫地悬了悬，最终还是尴尬地放下，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，浑浊的眼底满是愧疚与心疼。这细微的举动让景川心里一动，父亲向来不善言辞，可此刻这局促不安与深切担忧的模样，不像是装出来的，倒像是真心实意的。
“爸，帮忙把车上东西拿下来吧。” 景川绕到另一边，小心翼翼地扶着南柯的手肘。余光中，他瞥见母亲狠狠瞪了父亲一眼，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。景父无奈地垂下头，转身去搬东西，他那佝偻的背影比记忆中更加苍老，脚步沉重迟缓，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，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。
走进客厅，餐桌上摆满了景父精心烹制的饭菜，香气四溢，可这浓郁的油烟味却成了南柯的催吐剂。她刚一闻到，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。景川瞬间察觉到妻子的异样，不动声色地悄悄将她面前油腻的菜肴挪开，换上一碗清淡的粥，轻声细语地说道：“先喝点这个，垫垫肚子。” 南柯强忍着不适，勉勉强强地坐下，拿起筷子，可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。她夹起一筷子清淡的蔬菜，放入口中，还没咀嚼几下，喉咙处便涌起一阵强烈的呕吐感。她紧紧抿住嘴唇，脸色涨得通红，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一层汗珠，竭尽全力地压制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。
景父在一旁看着，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担忧，赶忙递上一杯温水：“南柯，吃不下就别勉强自己。” 南柯摇了摇头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爸，没事，我再试试。” 说着，又艰难地咽下一口，可下一秒，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，猛地起身冲向卫生间，紧接着，一阵剧烈的呕吐声从里面传了出来，刚刚吃下的那点东西被吐得一干二净。
景川立刻跟了过去，在卫生间门口来回踱步，心急如焚。等南柯虚弱地从卫生间出来，他一个箭步上前，将她紧紧搂入怀中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，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：“都怪我，没能照顾好你。” 南柯靠在他肩头，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：“不怪你，别自责……” 而景母坐在一旁，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耐烦，转瞬便又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，只是那眼神里，没有丝毫温度，冷冷地说道：“这怀个孕怎么这么折腾人，真是金贵。”
往后的日子里，每到用餐时间，对南柯而言都如同一场酷刑。她坐在餐桌前，望着满桌丰盛的饭菜，却丝毫没有食欲，只觉得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。景川总是贴心地坐在她身旁，耐心地把食物切成小块，轻声哄劝着：“就吃一口，嗯？不为自己，也得为了宝宝。” 南柯努力尝试吃一些清淡的食物，可往往吃进去没多久，就会全部吐出来。每次看到这一幕，景川都会默默递上温水和毛巾，动作轻柔地擦拭她嘴角的污渍，眼神里的心疼愈发浓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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