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人显然怕他，就哼了一声，悻悻然走出去了。
“刘医生呀，请您多包涵，其他媳妇家的孩子都小，抽不开身，只能让她跟着。”老太太赔笑解释。
“没事，我看您精神头好多了，你躺会儿，让护士给您按摩一下，然后咱们开始针灸治病。”
“好好好——”老太太说着就摸着床，确定方向，准备朝上边躺。
刘丽过去，拉着她的手，说：“不躺这里，得躺在按摩床上，用不用我扶你上个厕所，一会儿治疗，需要不少时间。”
“小姑娘真贴心，我刚才去过了。”老太太听她声音柔和，心就放松了些。
“你也是很听话配合的病人，身子骨也好，安心啦，你的眼睛复明几率很大。”
刘丽说着搀扶她走到墙边放置的窄窄的按摩床上坐了，给她脱了鞋子放好，把她试图确定方位的手拉到床沿上，柔声说：“放松些，我扶您躺下。”
站在门口的宋乾坤听到越来越熟悉的说话声，以为出现幻听了，他侧头审视那个口罩、帽子捂得严实，还穿着天蓝色护士服的小护士，忍不住笑了，不是他的小花花还能是谁。
刘青林真是在带着她学本事。
刘丽帮着老太太面朝下爬了，让她的脸正对着床头专门的孔洞，便于呼吸，让她自己动动，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爬着。
刘丽抬手倒了按摩药液，双手搓热，说：“老太太啊，我给你揉揉背，你哪里痛了、酸了、麻了，总之，我按着，如果你感觉异常的位置，就说一声，我需要标注出来，了解一下你的血脉拥堵情况，完了会给你扎针治疗。”
刘青林把按摩床边的布帘子拉住，一会儿用针，他不想外边的人看到。
宋乾坤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。
马哥抽着烟，用肩膀对他撞撞，小声说：“你小子，眼光不错，小护士瞅着盘亮条顺。”
宋乾坤笑着摸摸脸：“你咋看出来的？”他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和刘丽说。
“你那眼贼亮贼亮，想看不见都难。得手了没有？”马哥问。
“别瞎想，我是要当媳妇娶回家过一辈子的。”
“可行，这小护士那双眼，瞅着就是个好人家的姑娘。”马哥咧咧嘴。
“刘院长的亲闺女！”宋乾坤悄悄说。
“看样子年龄不大呀！我咋觉得她当护士当好久的感觉，奇怪。”
“做熟了呗，估计是打小就手把手带出来的。”宋乾坤真心羡慕。
马哥也羡慕不已，他很小时爸爸就不在了，不知道被爸爸从小就教本事的滋味。
看着刘丽给老妈按摩，老妈舒服得直哼哼，她轻声细语地问，刘青林拿着本子记录，时不时还指点轻重手法。
马哥粗糙的头脑也能感觉出，即使老妈的眼睛治不好，她被这样细心地照顾，也是难得过上的舒坦日子。
想着瞎眼的老妈轮流着每个月在各个儿媳妇手下熬着的日子，他觉得真难受。
“刘院长家老人身体都怎么样？”
“没见过他的家人，听说在很远的地方，他是知青，那个年头的大学生，是这个！”宋乾坤竖了大拇指，然后说，“他是倒插门，老岳母只有两个闺女，但是却一直跟着他家一起生活，老太太养两只大白鹅，天天带了鹅出门溜塘子，看到的人都羡慕她有福气，真是得了个好女婿。”
“是呀，养个闺女才实惠，你看看我老妈，四个儿子到不了身边，媳妇照顾一点都不用心；到老了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。”
宋乾坤很无奈地指点他说：“儿子闺女都一样，哪里是想要养什么就能有的？你不能怪媳妇不用心，她和你妈又没有生养的恩情。
自己的妈自己照顾，想想小时候，你生病时，她是怎么照顾你的？你拿刀耍棍的手，把它放软了，就能端茶递水；你高声粗气的嗓门，把它放轻了，照顾人的感觉就有了。没你想的那么难。”
马哥听得张口结舌，细想还真是这个理儿。
两人说话很投入，没有发觉有人进了病房。
马大嫂口袋里的瓜子嗑完了，有些口渴，就回病房里倒水喝。
看布帘子拉着，知道医生在里边给婆婆治病，她就好奇地走过去看。
刘青林正低头研究穴位。
马大嫂看到刘丽拿着那么长的针朝老太太的后脑勺上扎，惊得倒抽一口冷气、张口就要尖叫。
刘丽抬头看她那神态，知道不好，随手朝针灸盒里一摸，就朝着她甩过去。
马大嫂眼睁睁地看着几根亮着白光的针朝自己飞来，面上轻微刺痛，然后她就连动也不能动了，声音也发不出了。
刘丽朝她冷冷地看了眼，然后就专注地继续给老太太脑袋后边扎针了。
她弯曲了拇指和中指，轻轻地在长针上弹着，柔声说：“你不要害怕，即使痛也都是暂时的，我给你做针颤，你有什么感觉一定要说，还得说准确哦，这是最关键的地方了。”
“好，开始吧。”老太太觉得身上是从来没有的舒坦和清醒，她很激动，主动配合。
马大嫂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，老太太还很清醒，还能说话，那么长的针扎扎满了后脑勺，她竟然还活着。
是呀，自己挨了几针就不会说话、不会动了。
也不是一点都不会动，可她不敢动呀，要是动不对了，出点啥事，她哭都来不及。
一个小护士就能这么厉害吗？
老太太喊出“痛”，刘丽就把手指下的针轻轻捻捻朝里边再一点一点地送，“麻、涨还是痛？快说。”
“涨——痛！”老太太痛得呼出声。说时迟那时快，刘丽随着她的痛呼猛力一下就把针抽了出来，只见银针带出了一线黑血，细线一样飞溅了出来。
外边的马哥听老妈喊痛，吓得抬脚就窜了进来，宋乾坤也紧跟其后。两人正好就看见那一线飞溅的黑血。
宋乾坤朝慌慌张张的马哥摇头，示意他不要出声。
刘青林拿镊子夹了药棉擦拭针口，刘丽看清位置，上手用力挤压，黑紫色的血水一点点渗出来，逐渐变红，一直到挤出来的血成了红色的，刘丽才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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