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丽开始做手术，刘青林给她掠阵。
“切口是不是太短了？”刘青林提醒。
刘丽丢开手术刀，不紧不慢、胸有成竹地说：“我手小，这口子已经够我的手来去自如了。”助手的手抖抖地用器械撑开切口，和刘丽相比，她才像第一次上手术台。
刘丽不带一丝犹豫，右手探入腹中，梳理大肠小肠。
沉着果断，她垂眸感知手下的触觉，口里一根根地数着根数，一抖一抖地捋顺归位，偶尔需要，她的左手中指会探进去勾一下，或者在对应的肚皮外用手推揉，那动作速度快，行云流水，顺到哪个脏腑，她就探手拨拉一下，准确得就像她能看到一样。
刘青林死死盯着她的动作，方便及时给她查漏补缺。
助手给刘丽擦汗，只有她额上的汗水显示出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。
“好了，总共用去21块纱布，现在开始清理收尾，准备缝合。”
助手快速一一清点，然后点头确认，心底佩服极了，这小姑娘真干脆。
刘丽捏了针线，只见她手指稳稳地，缝合的针脚十分规整，一层层都纹丝不乱。
她单手打结已经完成，助手的剪刀迟迟不到。
“剪！”她清冷的声音毫无情绪。
助手回神剪断，看她继续飞针走线。
小妹妹，你缝合的是皮肉，怎么一丝都不打滑，不倾斜？
你到底缝合过多少次？
刘丽缝合伤口，纯属肌肉记忆。凭它什么样的皮子，她上手一摸，就能感知到合适的针脚和力度能够完美缝合。
看自己的活儿干得好，她心里的沉重稍微散开一些。
“姐姐们，今天看到的请不要外传，不是好朋友我才懒得动手，作为回报，以后你们生宝宝，如果选择剖腹产，我可以帮你们，少受很多痛，你们亲眼见过很多次，有人用两只手在肚子里翻呀翻，就是翻不出来输卵管，那酸爽，啧啧！”
刘青林满心里都是震动，这个手术让他做，远远没有这么快，这么高效。
上辈子，闺女应该是个妇科的医生。
真好，这么好的医术，手术临床感极好。
葛娜苏醒后，麻醉效果已经过去，她的肚子有些隐约的痛。
朦朦胧胧中，听得妈妈很低的抽泣声，听她说：“现在怎么办才好，所有人都知道了，儿子抱不回来了。”
“命里注定没有儿子，那就没有吧，娜娜都这样了，你咋还想那种没意义的事情？”
“你看，你在怨我，怨我不会生儿子，怨我把你闺女弄成这样，腿在她身上长着，我又没有逼她跳。”
葛铁柱看她胡搅蛮缠，冷厉地瞪了她说：“没事拿毛巾用温水给娜娜擦擦身，别找不痛快，我看你都魔怔了，整天那心思就在生儿子上面，这件事不准再提，以后就咱们一家四口过。”
……
“爸——我渴。”葛娜的心安稳下来。
刘青林听护士说葛娜醒了，就过去看看。
刘丽做完手术就回家休息了，今天她经历了大喜、大悲，又紧张地做了手术，浑身都泛着困乏。
再说宋乾坤，那天下午帮着照相馆老板维持秩序，听说烈士陵园前边出事了，立马就飞奔过去。
他过去时，救援工作已经展开。看那么多领导都在，救援事务安排得有条不紊。
他为葛娜的安危担心，但是也觉得必须拍下一些照片，不能辜负葛娜这番举动的社会性意义。
他就端着相机，耐心地等着，抓拍一些镜头。
他发现自己的镜头老是跟着刘丽的身影移动，就无奈地放下了相机，客观审视这件事。
葛娜和妈妈的对话，他也听到了。
他从来想不到那个开朗乐观到没心没肺的女孩子，在家里过的是那样凄惨的日子。
那种生活，有这样糊涂的妈，葛娜怎么还能笑得出来？
在乡镇里，在山南一带，女孩子的命运都是如此，在家里承担着繁重的家务，没有一点话语权。
他很抓狂，听葛娜妈妈说的话，哄骗加威胁，他觉得干嘛不闭嘴！
这么消耗女儿的体力，是真的想让她死吗？
一闪念间葛娜就在惊呼声里滑到了楼檐边，他快速地抓拍，朝着亭子跑，催促救援人员爬得快点。
刘丽睡到傍晚才醒，房内的灯亮着，姐姐刘静在翻初中和高一的课本，她答应宋乾坤在暑假加紧整理出各学校新生的入学模拟测试卷；然后是期中考试模拟卷，要求不同，但这两类试卷针对性和范围都比较明显。
“姐姐，咱们吃饭走，我和你说点事。”
刘静头也不抬地说：“丽丽，葛娜的事情我听咱妈说了，这事无解，不过她的目的能达到，她妈妈不会再抱养小弟弟，闹得人尽皆知，政策也不允许她收养。”
“总觉得葛娜拿命换这么点筹码，太亏了！”刘丽愤愤然。
“你想拿女孩子在家里的不公平地位说事儿？”刘静放下笔，很认真地看着妹妹。
“为什么不？要闹干脆就闹大，你看看咱们一起上小学的女同学，基本上初中都见不到了，咱们这个年龄，她们已经谈婚论嫁，很快就被困在婆婆和孩子的辖制中，青春多么短！”
“想闹大，葛娜的事情撑不起来，还需要补充很多很多的素材，只靠你和宋乾坤，写不出那样广泛而有深度的社会调查来。”刘静说话永远都是不紧不慢，直逼真相，让人气馁。
刘丽知道姐姐说的是实话，不由得无奈地耷拉了肩膀，撅着嘴。
看她那委屈的小模样，刘静笑着起身，搂着她肩膀朝外走：“吃饭走，让你丧气可不容易，呵呵，现在写不出来没关系，材料可以一点点地搜集，报告文学和新闻通讯不一样，虽然对时效有要求，但没有新闻要求那么紧。
等你上了高中，学习到基本的文体创作知识，再有针对性地整理搜集材料，我会参与给你们修改，这下安心了吧。”
刘丽听着心情很快就好转了。
吃过饭，刘丽说趁着天没黑透，她去卫生院看看葛娜，等一会儿和爸爸一起回家。
宋乾坤去照相馆把照片冲洗出来，只偷眼瞄了一下和刘丽的合照，抽出一张装入口袋，然后胡乱扒拉几口饭，就去医院看望葛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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